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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绣衣从此来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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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葫芦沈炼要周妙彤知他心承他情谈何容易,倒是医馆里的大夫之女张嫣姑娘对他那春来犯咳去看病的四弟有了几分好感。

张嫣给靳一川偷配的止咳药里多了味甜葶苈,味淡甘,让他尝到了那份少年时他师傅给他喂糖的甜。

靳一川从小便身体不好,他师傅也总因此对他分外心疼两分,容他撒娇卖乖,这曾一度叫他那早入师门两年的三师哥丁修气急败坏。

他师门这一脉算是戚家刀后人,师傅丁白缨使得一手炉火纯青的好刀法,为人素来孤傲清绝,对前边几个徒弟也一向严厉,尤其是对脸皮厚实的丁修,小惩大诫那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可独独对着这刚入门下的靳一川,丁白缨怜他药不离口身体孱弱总多了点心软。

那会儿,丁修动不动就爱凶巴巴地瞪他,老背着师傅欺负他不说,比试的时候也常偷偷一拐子下暗手,还喜欢“小药罐子”、“小肺痨鬼”地叫他。

靳一川也是个表面乖巧内里狡黠的,趁丁修不留神就跑到丁白缨跟前去摇着她胳膊喊师傅,然后拿可怜巴巴地小眼神往丁修那儿瞟。

不肖多说,丁白缨定把靳一川抱怀里揉揉,然后拎了丁修来捶两下小脑瓜子,“又欺负你师弟,那是你要护一辈子的弟弟知不知道?”

靳一川就在一旁眼睛弯成一线捂嘴笑,丁修抱着脑袋磨牙:早晚把这小人精的大嘴巴缝起来不可。

可不管靳一川同丁修间如何打打闹闹争吵不断,在师门习刀的那几年都是他们一生中难得轻松快活的日子,而师傅再严厉,也总是最疼爱他们的。

直到那一日,丁白缨带着他们大师哥丁泰和二师姐丁翀说是要出趟远门去“办大事”,临行前细细交代了要丁修好好照顾靳一川。

“修儿,须记得每日酉时为你师弟熬药。他畏苦,你别忘了给他备好糖。”丁白缨的话里满是对靳一川的忧心,可说到丁修时,却话锋一转:“还有你,练刀不许偷懒,不可惹是生非,否则等我回来仔细你的皮。”

于是乎,三人前脚刚走,丁修后脚就把靳一川给揍了。

丁修踹了踹被他揍趴到地上的小师弟,“服不服,以后还敢不敢谄媚讨好师傅还给我上眼药了?”

瘦瘦小小的靳一川明显是不服的,龇牙咧嘴道:“等师傅回来我就告诉她你揍我了!”

丁修闻言又补上两拳,哼道:“小告状精,你若敢跟师傅告状,我非再打你一顿!”

“呜呜呜,你这人怎么这样坏,你干嘛老欺负我?明明师傅那么喜欢我,大师哥二师姐也夸我可爱,你为什么讨厌我?”不想,靳一川竟扯开嗓子开始号哭起来,“我才不叫小告状精,我也不是小药罐子、小肺痨鬼,我是显儿,是显儿!”

对了,他那会儿还不叫靳一川,叫丁显。

丁修显然是没料到会将人弄哭,他从小到大都不知被师傅拎着打了几回屁股了,他可从来没哭过啊,“这……这有什么好哭鼻子的,你是女娃娃托生的么?我跟你说你别嚎了啊,再嚎今儿个开始不给你糖吃!”

“你果然都不疼我,哇…….”丁显还是只管嚎。

丁修被他嚷嚷得头都大了,额角青筋直跳,敲敲这跟他向来就不对付的小讨债鬼的圆脑袋,“你还拱火我真扒了裤子揍你屁股了啊!”

丁显抽泣着打了个嗝,心说我这么聪慧可爱,师傅就从来都舍不得打我屁股,可叹今后人在屋檐下,都得瞧三师哥的的眼色了。

这么想着,丁显还是红着眼圈把自个儿的小手塞进了丁修比他略大一圈的手心里。

丁修悻悻地拉住小师弟的手儿给人煎药去了,那是还处在狗不理讨人嫌年纪的丁修头一回感觉到了落在他肩上的小包袱。

到了夜里,丁修才真正悔恨不迭,那得寸进尺的小病秧子竟非要他哄着才肯安分睡觉。

“师哥,师傅以前都给我哼曲儿的,否则我睡不着。”丁显硬是拽住丁修的袖子不让放他走。

“松手松手,拉拉扯扯地像什么样子?”丁修气得梗直了脖子,“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丫头啊!”

“师哥,你就给我哼两句吧。”

“……”

可丁修哪里会唱小曲儿呢,莫说两句了,出个整音都为难,不得已他只能吹起了口哨。

偏那小浑蛋还在那儿嘀咕,“师哥,你嘘得我好想尿尿啊。”

丁修觉得手又痒了,心里百般纳闷,师傅到底是喜欢这小鬼哪儿啊?

好在那一回,丁白缨三人数月也就归来了。

只是打那时候起,那师徒三人便连年累月地就要外出,只将小丁显托付于长他几岁的丁修。

丁修倒是提了好几回想跟丁白缨同去,毕竟他一十六七岁的半大男儿,对闯荡江湖干一番大事业还是极有志向的,哪里会安分于躲在师门里伺候个小烦人精呢,虽然这小烦人精几年朝夕相处下来也不那么讨人厌了。

然而丁白缨的回应永远是“待你和显儿再长大点吧”,只可惜,什么都不晓得的幸运那时的丁修还没有意识到。

很久以后,等他稍稍有些感受的时候,日子又已过去了四年。

那日,丁白缨依然准备携了丁泰、丁翀出行,临出发前先是唤了丁修,将一柄刀长五尺、刀身细窄的利刃交与他,“此刀名为云首,取自宝刀出鞘,斩云劈日之意,刀三尺八寸,靶一尺二寸,耍来可枪可刀,握法可单可双,师傅今日便将它传与你。”

丁修咧足了嘴接下大刀,横空比划了两下,煞是满意,又听丁白缨道:“修儿,你的御林军刀已有所成,出刀势、带刀势、朝天刀势均已足够凛冽,只消将单足独立刀势习稳即可,切记身催刀疾往,刀辗随人转。” 

末了,丁白缨又招了招手让丁显走上她跟前来,给了他另一双短刀,“显儿,此二刃阴为铩翮,阳为劘牙,刀尖带弧不见刀锷,铜柄尾绣蝥弧,使来十分灵巧,便于善砍劈挑刺,虽不及你师哥的云首刀那般大开大合,倒恰合了你的身法。”

丁白缨抬手按了按丁显已比她略高了一截的脑门,难得地笑弯了清冷的眉眼,“师傅留了你师兄弟二人在此,你可记着日日练功吃药,也看紧了你三师哥,莫要任他胡闹。”

在丁修都快翻到天上去的两个大白眼里,丁显十足响亮地“嗳”了一声。

药贴一副一副地下,糖罐子的糖果儿一日日地变少,丁修同丁显都又长高了些,刀法也日益长进着,可任他二人等了那么久,他们的师傅都没能再回来。

再次传回来的消息已是丁白缨师徒三人殒命于锦衣卫之手。

“师哥,师傅怎么就没了呢?”已多年没被丁修弄哭的丁显这会儿又一边掉珍珠泪串儿,一边小口咳血。 

少时小丁显整日病气缠身,丁白缨总希望小徒弟能平安长大,便是福气,待到丁修一边叫叫嚷嚷地嫌弃个没完,一边又辛苦把人拉扯到这般大,丁显的身子已是被养好了许多,没想这会子乍闻恩师身死的噩耗,竟又吐了血。

丁修压着他胸腔的那口悲愤和闷气,沉声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就知道哭,哭有个什么用?把你那马尿给我抹干净了,师傅没了不还有师哥么。”

他二人为丁白缨、丁泰、丁翀立了三座空坟,又担心长留此处会引来京里忌讳,只好草草收拾了银两细软,裹挟着灵牌下了山。

这一年,丁修年二十一,丁显年十八。

若说丁显还只一副干净落拓却天生单弱的小公子模样,丁修已然是能称之为身量高大,面目英俊的男人了。

哪怕这样的丁修还算不得成熟沉稳,对丁显来说,他还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师哥。

二人一路往南边走,丁显说想去看看斜阳淡雨,烟波轻荡的江南风景,丁修觉得只要不往京城里走,哪儿都差不离,便点了头。

可毕竟两人都是鲜少下到山下,玩心难泯,他们这一路走得并不匆忙,常常是走一走歇一歇,看到群青环绕景致雅丽的山林便登上一番,偶尔盘缠不足了也会混在巷尾耍个大刀凑些银子。

就这么走了快大半个月,二人才落脚到了杭州,可刚安生没几日,向来自诩乖巧的丁显就惹了事。

那日在市集上,丁修正搁一酒肆往葫芦里舀酒呢,丁显就把一锦衣玉袍的公子哥儿给揍肿了,然后累得丁修与他一道被巡巷的衙门差爷追了足足三条街。

两人一路急奔进了一间破庙方得脱身,丁修喘够大气后一把拎过丁显,抡在膀下打他屁股,“我就一眼没看住你,你就又欠收拾了?青天白日的就敢打架,你是手太长还是命太长,忘了我们该躲着官差走啊?”

“我就是打他怎么了,是他浑不要脸地胡说八道,说我细皮嫩肉的跟南风馆里头的小相公似的!我不打他岂不真成那没气性的兔儿爷了?”丁显气呼呼地在丁修腰腹间挣扎扭动起来,“师哥你不为我出头就罢了,怎么还不问青红皂白就揍我屁股呢!”

丁显的这一腔说辞倒叫丁修愣了个神,少年人的青涩与动人很多时候是可以被模糊了性别的。

他小师弟容貌本就生得秀丽,一笑更见明艳,又因经年累月地吃药调理,身子还总有股淡淡的药香萦绕在旁,这会儿双目泛红的含嗔带怒,更是叫人忍不住地就想多瞧上两眼。

丁修头一回意识到他小师弟的俊俏好看,心道这事儿精竟也有长成这般娇花引狂蝶的一日,一时也失了言语,跟丁显干瞪眼了好一会儿,“那你也不该像方才那般当街就冒冒然出头,不会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再捶那厮一顿啊,你那脑袋瓜子里都是面糊糊么?”

未料到丁显听了竟瘪了瘪嘴,哼哼唧唧道:“师哥,你从前就是这个样子,老爱背地里使坏劲儿,我就和你不一样,我更喜欢光明正大地干事儿。”

得,枉费自己为他操碎了一颗心,他却不识好歹,真是拧巴又拎不清的臭脾气,丁修暗自捏拳磨牙:欠收拾的小东西。

杭州已是待不下去了,丁修拍了板决定二人不如转道去苏州,一来么苏杭苏杭,苏州的光景自是不差的,有塔有桥,有寺有河,有诗有画。

二来么,丁修想着他还能去姑苏城傍水而筑的青楼里找个真真妩媚的头牌姑娘,免得再瞟他这事儿精小师弟都能瞟得心口发烫。

发表于2017-07-31.51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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