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ksborn】涛声依旧 (下)

夏天黄昏的颜色一直是暖色调的橙黄和赤红。

彼得从那一日后，就不得不日复一日地充当起哈利的“护花使者”。一个是懒洋洋的耍赖要求，一个是愣头愣脑的照单全收，延绵的海岸线，日出日落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含蓄的心意还没有破土而出，可它们早已经蠢蠢欲动。

因为有人作伴，往年只嫌闷热的夏天太长的两人，今年都觉太短。

过了段日子，彼得架不住哈利的胡搅蛮缠，开始跟他回奥斯本大宅作客。他看着男孩炫耀地拉开一柜子的超级英雄手办，艳羡地赞叹哈利可真幸福，而金发的男孩却故意嗤笑一声“土包子”，又撇撇嘴埋怨说爸爸因为他数学考试没及格扣了他的零花钱，害他没买到上个礼拜新出的美国队长。

 

又没过多久，哈利嚷嚷着说彼得也该回请自己去他家里玩才够义气。

彼得有点局促地挠挠毛茸茸的脑壳，笑容青涩地说，“不过我家里可只有寒酸的旧玩具噢。”

哈利于是宽容地表示“我不会嫌弃你的”。

被彼得领回简洁的公寓房时，哈利进屋的一瞬间就被门里两只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的长毛兔吸引，他“哇”地一声跑过去，趴在兔窝旁边就挪不开眼了。

“彼得，你怎么从来不说你家里还养了小兔子？”

“这是安哥拉兔，趾甲是粉红色的还是幼兔，夏天的养毛期是70天，到时候梅婶就可以剪了兔毛去卖钱。”

梅婶好笑地看着彼得第一次往家里带的小朋友惊奇地摸摸这只，又戳戳那只，就找出小剪刀往彼得手里一塞，赶他去陪哈利剪兔毛玩。

“呐，你抱好它。”彼得拎出一只浅灰色的长毛兔放入哈利怀里，一板一眼道，“我给它理个毛。”

但只要彼得握剪子的手伸过来一点点，哈利就不自觉地往后缩。

“你乱动什么？”

“我，我不敢。”

“又没让你剪……”

 

“小兔子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拿凶器对着它！”哈利一脸“你好残忍”的震惊表情简直叫彼得没话说。

他想想这个小少爷以前对自己做了坏事后一副眉一挑歪嘴咧笑的可恶样子，叹气道，“你怎么哼哼哈兮地变起脸来这么快？你欺负我的时候可没觉得我可怜呢。”

“你，你有小兔子这么可爱嘛！”哈利被彼得一噎，立马呛了回去，可瞅瞅彼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又觉得这土包子好像也蛮可爱的，就哼唧哼唧地不肯往下说了，等好半天才又忍不住撅嘴反驳，“我不是已经没在欺负你了吗，你这人怎么这样小气爱斤斤计较啊。”

彼得顿了顿，特别“小心眼”地说一句，“对了，等卖完兔毛，还可以吃兔肉宴。”

哈利一听，急得眼眶都红了。

彼得心里说，他这兔子一样红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也挺可爱的，不过他没敢说出来。

那天后来，哈利恬不知耻地和梅婶撒娇卖痴，成功把小兔子们“救”回了家。

 

那两只好命的胖兔子一直吃吃睡睡到了他们毕业。

中学毕业那天，哈利和彼得挥别了同班的朋友们，摇摇晃晃地骑车去了海边。这两年间，两人都长高了不少，再挤在一辆旧自行车上不免有些勉强。

其实前面道别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很悲伤的感觉，这里的大多数人，两个月后都会升入同一个高中。不识愁滋味的年纪，悲欢离合还离他们很远，比起无聊无趣地烦恼以后繁重的课业，假期可以去哪里玩耍对他们似乎重要得多。

彼得和哈利照旧嘻嘻哈哈地比赛扔石子，彼得每次都能比哈利扔出更多的水花，关于“快承认吧你一定作弊了，对不对”和“是啊是啊，是海里的小美人鱼在帮我噢”的拌嘴，也成为了他们彼此长久而琐碎的美好。

彼得又捡起一颗石子在手里掂量的时候，哈利突然说起“爸爸想送我去英国念高中”，一瞬间的恍惚失神，彼得扔出的石子才惊起一小片浪花便沉入了海面。

然后是彻底的沉默，仿佛只剩下浪涛的声音。

 

“啊……你现在才告诉我？”彼得低着头，他不知道哈利会不会听出他声音里的哽咽，但他不想让哈利看到他流眼泪的样子。

“哈哈，我终于赢了一次。”哈利惊喜的呼唤声里全然未闻悲伤，彼得心里更加难受起来，他抬眸望一眼哈利，却见那双流动闪烁的蓝眼睛里充满了恶作剧的狡黠。

“喂，我话都没说完呢。”哈利拨了拨被海风微微吹拂起的金色刘海，咧开嘴笑起来，“爸爸就是问我要不要去，我告诉他我就留在这里。”

那是比坐过山车还要惊险的心情，原来我已经这么喜欢他了，彼得在心里说。

没有哈利的生活会缺少什么，彼得说不出来，但他只是想想就会觉得呼吸艰难。

“真好。”彼得也跟着微笑起来，你一直在，真是太好了。

大家的生活都是一样的。

都在等着遇到一群人，那一群年少轻狂，志同道合。

都在等着遇到一个人，那一个相互吸引，相伴相守。

夏天依旧，涛声依旧，他们也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