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ksborn】遥远的春天 (下)
我从那场漫长的春梦中醒来。
寂寞只勾起了我更多的寂寞。
5.
没人能说清楚时间是怎样的流逝，转眼间我们就要毕业了。
四年里，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哈利能够知道，关于我的心意。
寤寐佁儗，或许我不该就这么放弃最后的机会。
我至今仍能记得，毕业的那天，日光斜照，温柔地映射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
女生们拥抱围搂，男生们捶肩击掌，然后红着眼彼此说珍重。
我穿越过人潮，来到哈利面前。
我深深呼吸，“奥斯本同学，我喜欢……”
“哟，哈利”，有男生突然从背后扑来，胳膊勾住哈利。
“哟”，哈利咧开嘴，“快点松开。”
海瑟薇也远远小跑过来，站定后抚抚墨黑的长发，笑容腼腆，“哈利，能不能过来一下？”
哈利点点头，“好。”
他转向我，对我微笑，举高左掌。
有微风吹过，阳光碎裂在他的瞳孔里。
我伸出手，同他击掌。
“拜拜，彼得。”
“……拜拜。”
你看，这就是我和哈利。
永远差一点，永远迈不过。想要执着，却总在错过。
我怔怔地看着哈利与我擦身而过，逐渐远去。
四年前，那一天，那一刻，那场春雨。他出现在我梦里，雨声撞不停。
四年后，从此刻，从人生，从这转身。他消失在我生命，余温灼手心。
我的这场独幕戏终于要谢幕了。
该庆幸，还有不知何时漫出的泪水为我冲淡苦涩。
或许我可以等，等时间润物无声地带给我一些变化。
让我在某一天，某一秒，某次呼吸，能够坦然怀念，真正放下。
6.
其实大学里的日子，也都还好。
有喜欢所以并不觉得枯燥的课程，严厉又不乏可爱的老教授，课后讨论试验论文的新同学。
还有我那慢慢平静稀微的思念。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还怀揣着什么期待，又或是为了证明已经不再肆虐翻绞的喜欢，我去了毕业第二年的那场同学会。
可是哈利没有来。
“我上个月还在伦敦见到哈利了，他更好看了噢。”漫无边际的谈天说地里，坐在我旁边的女生忽地提起。
我心说，他本来就很好看。
女生翻出了通讯簿，向她另一侧的好友眨眨眼，“他还给了我号码，你要不要也存一下？”
下意识地悄悄摸出手机，“嗒嗒嗒”地敲击下一位一位数字，我听到的却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说起来，原来中学那会儿哈利并没有和海瑟薇交往啊。”
“嗯，我也听说是海瑟薇在毕业那天和哈利告白的，不过被拒绝了呢。”
“诶？真不愧是哈利啊。”有男生羡慕地感叹。
我大概也是羡慕的，羡慕海瑟薇的勇敢。
当晚，夜色沁凉，我久违地又作眠梦。
淡淡的梦里，雨丝淅淅沥沥，哈利的目光拥抱着我，“你没带伞吧，一起走。”
我开怀地玩笑，“那我以后都不要带伞了。”
漆黑的鬼屋里，哈利没有被我吓到，我只好故作可惜，“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
篮球场上，我进球，哈利振臂欢呼，“再进一个，一会给你买橙子汽水！”
图书管的窗边，我和哈利一起温书，我抢过他的笔记本不肯归还，“我的字要有这么漂亮就好了”，他翻我一个白眼，嘴角却高高地扬起来。
梦境的最后是那天的毕业典礼，我问哈利，“呐，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嫌弃地撇嘴，却握住了我伸出的掌心，“连情书都不用上贡一封，我是不是太好追了点啊。”
……
7.
清晨的亮光唤醒我，记忆的包裹绽开了线，遗憾梗在胸腔。
原来我，还在思念他。
我喜欢哈利已到第六年。
大概还将一直喜欢下去。
拉高被子盖住脸，空气稀薄，一如稀薄的希望。
我长长地呼口气，我知道的，就算我那个时候说出口了，也未必会有不同的结局。
有时，梦有多美，真实就有多残忍。
我从来没有奢想过，还会有与哈利重拾联络的一日，哪怕我把他的号码设置为特殊呼叫。
大学三年级的冬天，诺曼•奥斯本病逝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席卷了纽约的街头巷尾。
看着报纸上哈利一身黑服的清瘦形容，我突然有种命运无常的感觉。
他现在一定很悲伤吧，他会想要安慰么，我忍不住地这么想着，调出了手机上哈利的号码。
“嗨，哈利。听闻了你父亲的事……请照顾好你自己。”
几多踌躇，我还是咬牙发送出这条删删减减了许久的讯息。
我不贪婪，不期盼回复。
我只期盼在生命里这样艰难的时刻，哈利能拥有更多一点的善意，能有片刻不用独自背负那些苦痛难过。
那天起，我不时地给那个号码传送简讯。
有时是聂鲁达的一段诗，有时是耳机里的一首歌，也有时只是睡前醒后的一声问候。
时间它有脚，不知不觉走过十二月。
我拍下初雪银装素裹的街景，提醒他记得添毛衣。
那一夜临睡前，屏幕突然闪烁，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黄昏的雪真美。”
我只觉鼻酸，明明只是一丝微弱的震动，却叫我感觉到了整个黑夜的颤动。
哈利开始有来有往地回复我。
他向我抱怨喝太多的黑咖啡造成了黑眼圈，和我吐槽他的秘书小姐脾气比他还大牌，给我推荐奥斯本大厦周围的美食。
只是当他试探地问到我是谁的那刻，我仍是迟疑了。
我不敢说出我是一个怯懦的暗恋者，我甚至不敢说出我的名字。
最终只含糊回应，“一个故友。”
8.
黑的终点是明亮，冬的尽头是初春。
走在路上，头顶是漂流的细雨和沈丁花瓣。
电话振动，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你好？”
“是我，哈利•奥斯本”，电话里缓缓传来遥远又熟悉的声音。
“父亲刚去世的时候，很多人都来过简讯和留言，和我说要节哀，你是唯一一个每天都传信息却从不署名的人。”
“一直没说谢谢你，与你扯东扯西很愉快。”
“很抱歉，我找了私家侦探搜寻你。”
“我只是太想知道你是谁了。”
声音逐渐变近，不是从电话里。
我抬眼，望见了哈利正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哑然无法出声。
那是我贫瘠的词汇所能拼凑出的，最美丽的模样。
他深邃的瞳色，是我的回忆里，最温柔的蓝色潮汐。
他飞舞的金发，是我的世界里，最亮丽的一抹暖春。
我想要转身逃开，却没有力气这么做。
那十多米的距离，于我却仿佛有漫长的一世纪。
他终于走到我面前，凝视微笑。
“嗨，彼得。好久不见。”
那是七年来，他第二次叫出我的名字。
写在最后的话：
这篇文灵感来自《我不是不能结婚》里的初恋组。
背景歌曲是松任谷有实的《春よ、来い》。
下篇里有两句五月天新专辑《如果我们不曾相遇》的歌词花漾乱入。
谨以此纪念我们的青春伤痕，无比遗憾的曾经，无限珍藏的回忆。
